访老伶工范宝亭:“老角”晚年生活如意的很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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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角”晚年生活如意的很少,尤其是梨园现在正讲究少壮派的时候。
按照预定的计划,在宣外椿树上二条“范家”会到仰慕已久、如今也是硕果仅存的老伶工范宝亭了。因为两次造访,都赶上他有事上馆子,这次会到,自是幸事。范先生最先抱歉表示两次都没得见面,老角的态度都是那么热诚。寒暄之后,他不禁说说晚年以来的遭遇。老年丧子本是最惨的事,可是这大不幸的事竟会轮到他的头上了!快到六十岁的老人仍须在台上挣扎,真让人有点过意不去,“假如我要有个好接续我早就歇了!”他很悲凄地说:“老角为什么多半都是老境不好呢?”我不禁由范先生想到时慧宝、郭春山、许德义、迟月亭随着他叹息了两声,这时候屋里沉寂下来了。刹那的工夫我们谈起他当年轰轰烈烈的旧事来了!
范宝亭之《千金全德》
我绝对相信范先生的事迹,是能跟许德义、迟月亭有同样价值的。
福寿班坐科 先后佐俞杨
也曾以《金钱豹》煊赫一时
范先生今年五十八岁,是个“老北京”。小时候得老范先生的熏陶。范君尊人范福泰是早年著名的武二花,成了父一辈子一辈的梨园世家了。范君小时候就得家传,随着老范先生用功。九岁入福寿班坐科。那时班主正是迟润卿。福寿班是集资十股组成的,十股之内就有老范先生一股,更在福寿班教戏,所以他的玩意始终是得家传。初学《白水滩》、《通天犀》的青面虎,《金钱豹》的猴,《竹林记》的余洪,这都是父传于子的。小时候就练摔锞子不容易学的玩意,昔年范老先生也曾以这种功夫显赫过一时。
福寿班分大小两班,大班台柱子是许荫棠,小班除他之外,有茹锡九、许德义、迟月亭。俞振庭有时候也串演两场。三庆、广德、中和几个园子都是活转,每天必是八出戏,科班头里唱四出,大班后边唱四出,跟他一块唱对的是茹锡九、迟月亭。
李洪春、范宝亭之《单刀会》
俞五在福寿班串演的时候,也时常唱的《金钱豹》。那时候迟月亭“翻”的还没有以后那末冲,《金钱豹》的“猴”就由宝亭充配。俞五唱此戏之始就是范先生来这个活头,两个人都是仿上仿下的岁数,跟头、锞子、接叉都是应有尽有,那时范宝亭的摔打戏就负誉一时了!
坐科六年,光绪二十六年满科,他没在北京停留,便一直的跑到天津在下天仙搭赵广顺承办的广顺成,同台的角色有李吉瑞、吕月樵、尚和玉。这个班是以武戏为主,尚老将那时已经唱《艳阳楼》、《水帘洞》、《铁笼山》一类戏,广顺成的武戏天津是首屈一指的。
以后下天仙杨小楼又加入唱大轴子武戏,由此他遇杨了!杨的《金钱豹》他的悟空名满天津卫。在天津十一年,回到北京搭俞振庭主持的双庆社,每天出演文明园。双庆的台柱子有王瑶卿、王蕙芳、刘鸿昇,俞五的武戏下手还是非他不可,由此在武戏里名气越来越大了。
曾为孙毓堃说戏 周仓戏享名
以后杨宗师来京,他就没有一天离开杨,他人由中年变为老年了,一直到杨死,他算与杨一生一死各自东西,算计起来随杨足有二十年的光景。
孙毓堃不到二十岁的时候,经过俞振庭的主张,让毓堃从范先生学戏。毓堃的《飞杈阵》、《铁笼山》、《艳阳楼》、《挑华车》都是得他的亲传。毓堃对范先生甚敬重,现在每逢他有戏就有范先生,这未尝不是敬老的意思呢!
范君的周仓戏最好,早年杨小楼、俞振庭正月唱《青石山》,非是他的“仓子”不可。周仓戏得于当年小洪奎班的教师吴和吉吴先生,范先生现在偶尔唱回周仓戏,还是被人那么重视欢迎!
范宝亭之《芦花荡》
据他说自己从过四十岁以后,便舍弃武二花戏了,为仍然能够上台起见,特意追求许多近于架子花脸一类戏,当年的时候《艳阳楼》、《铁笼山》、《飞杈阵》这些正工武净戏都唱过,现在是不成了!台上台下都露出“老”的样子。猴戏三十六岁的时候,他说唱过一出《金钱豹》,以后便再没动这出戏。
老年丧子 仍须自己在台上挣扎
杨死永胜社剧团解散以后,他始终还是搭班唱戏,在老角里他还是较比活跃的一个,尚小云、赵啸澜、宋德珠几个班他都帮过,现在的李万春、张君秋都有他的事由,每月收入到也颇能维持一切,不过他总想老年丧子是最不幸的事,每跟人提起这事他不禁老泪纵横。范君有子名范少庭,因染嗜四年前病逝。妻相继亡故,留一女年在稚龄。
夫人米氏,老夫妇俩带着一个小孙女日子过得到也清静。范先生对他们这个小孙女特别疼爱,这自然是老年人应有的心理。
许德义、迟月亭、范宝亭这三位老的给我三个不同的印象,许耿直,迟慈祥,范则纯粹是个老实人。世风不古的社会老实人是容易吃亏的,何况又是个老实的老人的呢!难怪赵啸澜剧团欠他两千块钱的包银,只给他四百块钱就算完事了。
(《立言画刊》1942年第186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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